想来,今年该会是一个不安分的春节。
和母亲通电话,二舅癌症越发严重。
早在一年前二舅就查出来患了癌症,去年夏天专门跑到上海做了手术,手术很成功,当全家以为这件不幸事情的有了还算不错结尾的时候。秋天,复查,医生说,扩散了,就算继续治疗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。
每次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,母亲总是在电话的那一头梗咽,我在这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。
总是开始有人要离开了,
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。
我总是担心母亲,前几年体检发现在她的心脏上有一个小洞,房间隔缺损,最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病之一,在高原上的出生的人患上先天性心脏病的几率比平原大十几倍。限于医疗条件的阻碍,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故气短心悸,现在终于也算是有了个由头。
母亲总是说等退休下来,就去做手术。
对于我来说,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包袱压得我怎么也喘不过来气。
新年第一天,和母亲通电话,她说她的胳膊总是麻木,体检结果下来,是劲椎增生压迫,医生建议她做个核磁共振,看看有没有脑梗塞。
万幸,没有。
我尽量让我自己不去往最恶劣的方向去想。
但是,我害怕,恐惧,我不敢想却又在想,
大舅几年前因为癌症去世,二舅如今却又这样。
大舅去世后,母亲说火化那天,她看到的不带血色苍白寒冷的那张脸,总是出现在梦里。
姥爷火化的那天,三舅突然扑到在姥爷的遗体旁边,哭着喊着说,爹啊,你再起来看儿子一眼啊。我想起,送葬的那天,我紧紧抱着姥姥,平时温和矮小的老太太爆发出巨大的能量,想要挣脱我,扑倒下去。
老人总是说,春节是个坎,熬过去就过去了,熬不过就。
姐姐怀了孕,是个男孩,预产期就是在今年一月份,
二舅抱上孙子一定会很开心的。
突然想写首诗,
当我长成你们所期盼的年龄,
你们却都已老去。
你们看着我逐渐高大的背影,
却早已忘记自己佝偻的身形。
我们总是记得儿时严厉慈祥的你,
昏黄的下午,
和一杯装满茶叶的搪瓷杯子。
那日你的父亲去世,
站在后面被泪蒙住眼的我,
依稀看见歇斯底里的你。
墓碑旁的白菊抖落一地花瓣,
你蹲在那里对着石碑窃窃私语,
你边哭边笑,
对着石碑干下一杯烈酒,
嘭的一声
碎落一地的浓郁。
我仿佛看见了我自己,
许多年后,
坐在刻着你名字的石碑前面,
吃着你最爱的巧克力,
说着那些美妙的回忆。
我知道,
你们总是先要离去,
只是,
能不能在多陪伴我一会。
就像那时深夜你看着摇篮里早已沉沉睡去的我
却久久不愿意离去,
摸摸脸盖盖被子,
露出幸福的笑容。
再陪伴我一会。
二零一四年一月二日。